【题解】

脉解，即解脉，脉之解说。本篇具体阐述了三阴三阳经脉之气各有所主之时，并从时令阴阳变化的角度，解释了阴阳经气盛衰而致经脉病变的症状和机理，故名为《脉解》。篇中介绍了六经与月份的配合以及相应的月建，分析了四时阴阳盛衰与六经病变的关系，详细解释了六经病变症候的机理。本篇从写作形式看是解经的传文，“所谓……者”之内，为被释之经文，其后面的文字为传文。原来的完整的经文不见于《内经》，但其中的内容散见于《内经》各篇，也可能原来就没有完整的经文，而是医家综合各篇重要而疑难的问题写作的。

太阳所谓肿腰雕痛者^①，正月太阳寅^②，寅太阳也。正月阳气出在上，而阴气盛，阳未得自次也^③，故肿腰雕痛也。病偏虚为跛者^④，正月阳气冻解，地气而出也。所谓偏虚者，冬寒颇有不足者，故偏虚为跛也。所谓彊上引背者^⑤，阳气大上而争，故强上也。所谓耳鸣者，阳气万物盛上而跃，故耳鸣也。所谓甚则狂巅疾者，阳尽在上，而阴气从下，下虚上实，故狂巅疾也。所谓浮为聋者，皆在气也^⑥。所谓入中为瘠者^⑦，阳盛已衰，故为瘤也。内夺而厥^⑧，则为焙俳^⑨，此肾虚也，少阴不至者，厥也。

【注释】

①肿腰雕(shuí)痛：腰部肿胀，臀部疼痛。雕，臀部。

②正月太阳寅：王冰：“正月三阳生，主建寅。三阳谓之太阳，故曰：寅，太阳也。”

③阳未得自次：正月属太阳主时，本当阳旺，今未旺，所以说阳未得自次。自次，自己所居的位次。次，次第。

④偏虚：阳气不足，偏虚于一侧。

⑤彊(jiāng)上引背：头项强硬并牵引及背。彊，通“僵”。

⑥“所谓”两句：气逆上浮而耳聋，阳气亢盛于上所致。

⑦入中：阳气入内。

⑧内夺：色欲过度，阴精内耗。

⑨瘠俳(fěi)：音哑不能说话，四肢瘫痪不能运动的病证。俳，病废，瘫痪。

【译文】

太阳经有所谓的腰臀肿胀疼痛病，是因为正月属于太阳，而月建在寅，所以说正月太阳寅。正月阳气生发在上，但此时阴寒之气尚盛，阳气还不能按照自己应有的位次而逐渐旺盛，所以发生了腰臀肿胀疼痛。有病阳气偏虚而为跛足的，是因为正月阳气使冰冻消散，地气随之而出。所谓的偏虚，是因为冬寒之气使体内阳气颇感不足，所以阳气偏虚一侧，发生跛足。所谓头项强硬牵引及背之病，是因为阳气骤然上升，互相争扰，所以强硬牵引向上。所谓的耳鸣，是因为阳气使自然界万物生长旺盛，向上而活跃，人体阳气也是如此，阳气盛于上，所以发生了耳鸣。所谓阳气亢盛则发生癫狂之病，是因为阳气集中于上部，阴气滞留在下部，下虚而上实，所以发生癫狂之病。所谓气逆上浮而耳聋，是因为阳气亢盛于上所致。所谓阳气入内而音哑不能言语，是因为阳气由盛转衰，故致音哑不能言。色欲过度，精气内耗而厥逆，就会发生不能说话、四肢瘫痪的瘤痱病，这是肾虚，少阴经气不能布散而导致厥逆。

少阳所谓心胁痛者，言少阳戌也，戌者，心之所表也^①，九月阳气尽而阴气盛，故心胁痛也。所谓不可反侧者^②，阴气藏物也，物藏则不动，故不可反侧也。所谓甚则跃者^③，九月万物尽衰，草木毕落而堕，则气去阳而之阴^④，气盛而阳之下长^⑤，故谓跃。

【注释】

①“言少阳戊”三句：少阳戌，杨上善：“戌为九月，九月阳少，故曰少阳也。”此指少阳主九月，九月月建在戌。戌者，心之所表，杨上善：“戌少阳脉散络心包，故为心之所表。”

②反侧：转侧。

③跃：《说文解字》：“跳，蹶也，一曰跃也。”“蹶，僵也。”段玉裁注：“方言跌蹶也。”据医理，跌蹶义胜。跌蹶，即跌倒。

④气去阳而之阴：人体阳气由表(阳)入里(阴)。

⑤气盛而阳之下长：阴气盛而阳气趋于下部活动。杨上善：“阴气盛于地上，阳气在于地下，勇励万物之根，令其内长也。”

【译文】

少阳经所谓的心胁疼痛，是因为少阳旺于九月，月建在戌，少阳之脉散络心包，故为心之表，九月阳气将尽，而阴气始盛，所以心胁疼痛。所谓的“不可反侧”，是因为此时阴气渐盛，万物开始收藏，万物收藏则静而不动，少阳经气应之，所以不能转侧。所谓的“甚则跃”，是因九月万物都衰退，草木凋零，人身之阳气也由表入里，阴气盛而阳气趋于下部活动，所以容易跌倒。

阳明所谓洒洒振寒者^①，阳明者，午也^②，五月盛阳之阴也^③，阳盛而阴气加之，故洒洒振寒也。所谓胫肿而股不收者，是五月盛阳之阴也，阳者衰于五月，而一阴气上，与阳始争，故胫肿而股不收也。所谓上喘而为水者，阴气下而复上，上则邪客于脏腑间，故为水也。所谓胸痛少气者，水气在脏腑也，水者阴气也，阴气在中，故胸痛少气也^④。所谓甚则厥，恶人与火，闻木音则惕然而惊者，阳气与阴气相薄，水火相恶，故惕然而惊也。所谓欲独闭户牖而处者，阴阳相薄也，阳尽而阴盛，故欲独闭户牖而居。所谓病至则欲乘高而歌，弃衣而走者，阴阳复争，而外并于阳，故使之弃衣而走也。所谓客孙脉则头痛鼻熟腹肿者^⑤，阳明并于上，上者则其孙络太阴也，故头痛鼻熟腹肿也。

【注释】

①洒洒(xiǎn)：寒栗貌。

②阳明者，午也：张介宾：“五月阳气明盛，故曰阳明。”此指阳明主五月，五月月建在午。

③五月盛阳之阴：五月阳气极盛而阴气始生。

④“水者”三句：水为阴邪，阴寒凝聚，使经脉、脏腑之气运行不畅，故致胸痛少气。

⑤熟(qiú)：鼻塞。

【译文】

阳明经有所谓的恶寒战栗，是因为阳明旺于五月而月建在午，五月是阳气极盛而阴气始生，阳气旺盛并有阴气相加，所以恶寒战栗。所谓的胫肿而股不收，是因为五月阳盛极而阴始生，五月阳气由盛转衰，初生的阴气上升，与阳气相争，使阳明经气不和，所以小腿肿而大腿弛缓无力。所谓的气逆喘息而为水肿，是因为阴气自下而又上升，阴气上则水邪也随之上行，停聚在脏腑之间，所以形成水肿。所谓的胸痛少气，是因为水气停聚在脏腑之间，水属阴气，阴气在内，所以发生胸痛呼吸气短。所谓的病甚则厥逆，厌恶见人与火光，听到木击音就惊惕不安，是因为阳气与阴气相搏，水火不相协调，所以惊惕不安。所谓的欲独闭户牖而处，是因为阴阳之气相搏靠近，结果阳气衰而阴气盛，阴主静，所以喜欢关闭门窗而独居。所谓的病至则欲乘高而歌，弃衣而走，是因为阴阳二气反复交争，向外并于阳经，使阳气盛，致使病人登高而歌，弃衣而走。所谓的客孙脉则头痛鼻孰腹肿，是因为阳明经的邪气上逆，邪气上入于本经的细小络脉及太阴之脉，则头痛鼻塞、腹部肿胀。

太阴所谓病胀者，太阴子也^①，十一月万物气皆藏于中，故曰病胀。所谓上走心为噫者^②，阴盛而上走于阳明，阳明络属心^③，故曰上走心为噫也。所谓食则呕者，物盛满而上溢，故呕也。所谓得后与气^④，则快然如衰者，十一月阴气下衰，而阳气且出，故曰得后与气则快然如衰也。

【注释】

①太阴子也：太阴主十一月，十一月月建在子。

②心为噫(ài)：心与胃的经别相通，故心病者可见嗳气。噫，嗳气。

③阳明络属(zhǔ)心：足阳明经别的循行，向上联络于心。属，连接。

④后：大便。气：屎气。

【译文】

太阴经所谓的病胀，是因为太阴旺于十一月，月建在子，十一月为万物收藏之季，若阴邪循脾经入腹潜藏，就会腹部胀满。所谓的上走心为噫，是因为阴邪盛，邪气向上侵入足阳明经，而足阳明经之经别络属于心，阴气上犯心脏，所以嗳气。所谓的食则呕，是因为进食过多，胃中盛满，不能消化而向上泛溢，所以呕吐。所谓的得后与气则快然如衰，是因为十一月阴气由盛转衰，阳气将要发动，腹中阴邪随大便与矢气下行，所以病人得后与气，感到舒服，好像病情大大衰减了一样。

少阴所谓腰痛者，少阴者申也^①，七月万物阳气皆伤，故腰痛也。所谓呕咳上气喘者，阴气在下，阳气在上，诸阳气浮，无所依从，故呕咳上气喘也。所谓邑邑不能久立久坐^②，起则目疏肮无所见者，万物阴阳不定未有主也^③，秋气始至，微霜始下，而方杀万物，阴阳内夺，故目肮肮无所见也。所谓少气善怒者，阳气不治^④，阳气不治，则阳气不得出，肝气当治而未得，故善怒，善怒者，名曰煎厥^⑤。所谓恐如人将捕之者，秋气万物未有毕去，阴气少，阳气入，阴阳相薄，故恐也。所谓恶闻食臭者^⑥，胃无气^⑦，故恶闻食臭也。所谓面黑如地色者，秋气内夺^⑧，故变于色也。所谓咳则有血者，阳脉伤也，阳气未盛于上而脉满，满则咳，故血见于鼻也。

【注释】

①少阴者申也：少阴主七月，七月月建在申。

②邑邑(yì)：即悒悒。邑，通“悒”，不适貌。

③“万物”句：此时天地阴阳之气交替，尚未稳定。

④阳气不治：少阳经脉之气不得正常疏泄。阳气，此指少阳经脉之气。治，原意是安定。引申为正常。

⑤煎厥：病名。阳气亢盛，煎熬津液，使阴精耗竭而致气逆昏厥之证。

⑥食臭(xiù)：食物的气味。臭，气味。

⑦胃无气：胃气衰败，失去消化功能。

⑧秋气内夺：秋气肃杀，耗伤内脏精气。

【译文】

少阴经所谓的腰痛，是因为少阴旺于七月，月建在申，七月为万物阳气开始下降，人体与时令之气相应，阳气减损，所以腰痛。所谓的呕咳上气喘，是因为阴气盛于下，阳气浮越在上而无所依附，所以呕吐、咳嗽、气逆喘息。所谓的身体不适而不能久立久坐，起身则视物不清，目无所见，是因为天地万物阴阳二气交替不定，尚未稳定，此时秋天肃杀之气已经降临，微霜开始下降而克伐万物，人体阴阳之气被伐而衰减，所以视物不清、目无所见。所谓的少气善怒，是因为少阳经脉之气不能正常疏泄，阳气不能正常疏泄，阳气不得外出，肝气郁结不疏，所以容易发怒，易怒这种病名叫煎厥。所谓的恐如人将捕之，是因为秋天万物尚未尽衰，阴气初生而阳气入内，阴阳相搏，所以恐惧不安。所谓的恶闻食臭，是因为胃气衰败，所以厌闻食物气味。所谓的面黑如地色，是因为秋气肃杀；耗夺内脏精气.肾精不足。所以面色变黑。所谓的咳则有血.是因为上部的阳络损伤，虽然阳气还没有充满于上，但血液充盈以致脉满，脉满所以咳嗽，鼻中出血。

厥阴所谓癫疝、妇人少腹肿者^①，厥阴者辰也^②，三月阳中之阴，邪在中，故曰癫疝少腹肿也。所谓腰脊痛不可以俯仰者，三月一振荣华^③，万物一俯而不仰也^④。所谓癫癃疝肤胀者^⑤，曰阴亦盛而脉胀不通，故曰癫癃疝也。所谓甚则嗌干热中者，阴阳相薄而热，故嗌干也。

【注释】

①癫(tuí)疝：病名。疝气的一种，证见睾丸肿大坚硬，重坠胀痛或麻木不知痛痒。

②厥阴者辰也：厥阴主三月，三月月建在辰。

③三月一振：三月阳气开始振发。

④一俯而不仰：张志聪：“草木繁茂，枝叶下垂，一惟俯而不仰，即偃偻之状。”形容腰脊疼痛，俯仰不便。

⑤癫癃疝肤胀：指前阴肿痛，不得小便而致肌肤肿胀。

【译文】

厥阴经的所谓癫疝、妇人少腹肿，是因为厥阴旺于三月，月建在辰，三月为阳气方长，阴气未尽的阳中之阴，阴邪积聚在内，循厥阴肝经逆行致病，所以癫疝、少腹肿胀。所谓的腰脊痛不可以俯仰，是因为三月阳气开始鼓动振发，万物荣华茂盛，但由于阴气未尽，阳气尚被阴气压抑不能温养，所以腰脊疼痛而不能俯仰。所谓的癫癃疝肤胀，是因为阴邪尚盛而致厥阴经脉闭塞不通，所以前阴肿痛、不得小便、肌肤肿胀。所谓的嗌干热中，是因为阴阳相争而致内热，所以咽喉发干。